(IC photo / 图)
每年国庆真让人又爱又怕,爱的是有个不用加班的小长假。怕的是,长假一多,婚礼也多.......
八百年不曾联系的同学突然加你微信,你满怀着一颗期待重逢的心点了“通过验证”,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:“老同学,我要结婚了!”
收拾好行李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没想到挡不住说来就来的份子钱,只能说,份子钱是会呼吸的痛。日常生活中,份子钱是中国一种传统的习俗和礼仪,就是在别人结婚、生孩子、乔迁或者家里有人去世等重大事件上,送去礼金和礼品,以表示祝贺或慰问。因为结婚发出的请帖是红色的,并且给出的数额往往不小,不少地方都是500元起跳,上不封顶,于是年轻人形象地将其形容为“红色炸弹”。
每到各大节前后,关于份子钱的话题就会引起年轻人的广泛讨论,尤其是关系不亲密的同学同事一到结婚时就突然联系你,更是激起年轻人的吐槽欲望。事实上,如今份子钱已经成为不少人的困扰,可为何没有人去改变这一传统?珠三角地区的份子钱一直是中国的一股清流,有什么可借鉴和学习的地方?
份子钱变迁史
份子钱是怎么来的?份子钱流行于中国明代中叶,它是农耕社会的产物。一方面,农耕时代社会生产力落后,在婚姻、做寿、死丧、疾病等大事上,一人之力或者一家之力常常无力承担,这个时候份子钱有点类似于我们这个时代的“众筹”,亲朋好友每个人帮忙出一点,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。另一方面,中国自古就是乡土社会,村民共同生活并形成一个共同体,大家互帮互助,送出的份子钱也总是会收回来的。
到了明末清初之际,凑份子就更加流行。譬如吴敬梓小说《儒林外史》,通篇眼花缭乱,尽是“凑份子”“派份子”“出份子”。例如第二十七回道:“归姑爷也来行人情,出份子。”全书有十个章回不止一次出现“份子”,有的章回出现四五次。
到了清朝,送份子钱更是上流社会办婚礼必不可少的项目,并开始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。老舍小说《正红旗下》写道:“这些婚丧大典既是那么重要,亲友家办事而我们缺礼,便是大逆不道。”书中母亲为了凑份子钱发愁作难,如果一个月里发生几件红白事,家里财政就要赤字。可也不能为了减少赤字而不送礼,否则就没脸活下去了。
但1949年之后的很长时间,结婚的许多礼仪都被取消了,份子钱也没有了。民俗专家高巍指出,那个时候新人结婚时穿上洗干净的衣服即可,新郎一般借辆自行车,戴着大红花接走新娘。两人共同置办一些家具,单位同事来家祝贺一下,也没有份子钱,亲友间相互通知一下即可,不需要吃婚宴,也不需要彩礼。
到了1980年代,结婚又开始送礼物了,主要是被子、脸盆、毛毯等日常用品,份子钱很少。到了1990年代,中国经济迎来高速发展,老百姓的物质生活水平有了改善,这个时候份子钱便又流行起来了,送份子钱显得更为大方体面,份子钱的数额也不断攀升。
份子钱成为“人情债”
很显然,到了今天,份子钱的“众筹”功能已经微乎其微了,它更主要维系的是从传统乡土社会延续而来的人情作用,以及一种面子功能。渐渐地,不少人便感觉到份子钱在成为一种负担。
一方面是,份子钱的数额不断攀升。在城市地区,普通的同事或朋友结婚,份子钱普遍是500元,如果是亲密的朋友则是1000元。数据显示,2023全年中国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累计为3.92万元,这也意味着如果一个人一个月参加四五个婚礼,这个月的可以支配的收入就大大减少了。
而在一些边远地区,有人为了收回发出去的份子钱或者利益份子钱获益,设立了名目繁多的酒宴,摆完了“生日酒”摆“升学酒”,摆完了“升学酒”,又开始摆“乔迁酒”。新华社曾经报道,重庆三峡库区的某些农村,每年平均要参加200次左右的酒宴,送出四五万元份子钱。份子钱已成为巨大的人情债和经济负担。
这其中是有攀比的心理在起作用的。一些人热衷于炫示财富,热衷于排场和攀比。份子钱你给50元我就给100元,你给1000元我就给2000元,就这样慢慢水涨船高。
另一方面,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,传统的乡土社会以及在此基础上构建的许多观念面临着严峻的冲击。如果说乡土社会是个熟人社会,人与人之间更讲究人情和关系;那么城市则是一个陌生人社会,人与人之间有明显的界限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,个体的隐私、权利、自由、选择等得到凸显。这反映在人际关系上,是年轻人对于份子钱背后的人际绑架和裹挟的不满,尤其当某些并不熟识的同事同学也发来请柬时,他们不想随。
但矛盾的地方在于,中国关系型社会的底色并未根本改变,很多人又没有足够的勇气来改变这一风气,最终碍于面子和人情,不得不随。心不甘情不愿的他们,只能在社交媒体上发表怨言,倾吐不满。
广东何以成清流
但也有例外。广东地区份子钱的随法,一直是一股清流。
不久前,一个来自广东地区的网友毕业后在宁波工作,在同事的婚礼上,他随了100块的份子钱。结果,婚宴上菜时傻眼了,清蒸螃蟹、生象拔蚌片、龙虾、水煮虾……临走时还每人送一大盒点心。该网友将经历PO在网络上,除了广东地区的网友表示理解外,绝大多数网友都惊诧不已。
广东地区的网友留言:
“广州人,就就就就100呀……咋了。”
“广东佛山,主人家只讨张红纸不要钱。”
“广东江门,包100还80。”
“顺德这边,基本折个角还给你。”
其他地区网友留言:
“100元份子钱,那是10年前吧。”
“100块我都不好意思写名字。”
“XX的份子钱一般3000起步。”
差别怎么会这么大?
这有区域和历史的原因。古时候,包括广东在内的岭南地区被视为蛮荒之地。那时的岭南在文人墨客笔下都是充满神秘、蛮荒色彩的,许多描述都带有悲惋情绪,什么瘴气、蛊毒、卑湿、毒虫、溽热、不开化,古代官员一旦被贬到岭南,诗歌里的哀愁情绪就浓得化不开。
因为与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相隔千里,遥远的路途和崎岖的地形使当时的岭南地区相对闭塞、信息滞后,中原地区的随礼习气没有传播进来,岭南地区的份子钱注重的是延续传统文化内涵。即便改革开放以来,广东不少城市的经济发展迎来了飞跃,但这些新兴城市主要也是移民城市,五湖四海的年轻人入乡随俗,份子钱也量力而行。
直到今日,在岭南地区,“红包”仍被称作“利是”或“利事”,即好运连连、诸事皆宜的意思。包红包在岭南被称为“派利是”“封利是”,但派利是往往也只是为了一个好兆头,一个“利是”常常就是几块钱,很大程度上是延续古时“压岁钱”以红绳穿几枚铜钱的习俗,象征意义大于经济意义。
另一方面则是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社会风气。如今份子钱给多少以及怎么给,乃至包括婚礼怎么办、聘金怎么给,往往也是一个地区社会风气和文明程度的反映。百年来,广东一直是中国开放的前沿阵地,经济发展水平较高,文明开化程度也高,重实干、轻客套,移风易俗的阻力也更小一些。不仅是广东,在北京、上海等城市,不少年轻人的婚礼形式在简化,但郑重意味不减,份子钱的形式也改为送一些贴心、知心的小礼物,使之回归情谊的本分。
作为中国传统礼仪,份子钱的形式并没有什么错,它以真挚情感为基础,可以传递祝福,增进人们的感情交流;尤其是在生产力落后的时期,它还有实际的作用。该取消的不是份子钱,而是份子钱背后的攀比和人情绑架倾向。中国用几十年走完了发达国家几百年的路,随着经济高速发展,文明程度也需要同等提升。培养文明意识周期长、见效慢,很难立竿见影、一蹴而就,份子钱其实就是这一问题的缩影。但相信随着时间推移,这股清流会成为一种新风尚。
从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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